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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他莫不是又吃醋了?》

5. 第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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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孽障!”

乾元殿内,一声剧烈的声响下,衣裳华美的美娇娘被推倒,居中而坐的男人站了起来,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。

这些年来,元康帝虽是膝下无子,可多年强身练体,从不能落下。到了知天命的岁数,可瞧着身体仍是强健,行走坐卧间更是虎虎生风。

可如今他盛怒得整张脸都发紫,多少有些歇斯底里。

边上立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,声音悠远平静,他也是这殿内唯一一个敢开口说话的人:“陛下,东宫只是肆意惯了。”

这话听得元康帝身后守着的太监余忠才心里一个咯噔。这语气听着宽慰,实则火上浇油,只会让陛下的怒意更盛。

果不其然,元康帝扫开桌上杂物,厉声骂道:“哈!竖子岂敢?他也配!”大怒之下,他的身体有些摇晃,又扶住了桌面。

元康帝和太子的矛盾也不是一时一日,而是日积月累。

数年前,梁王子闻人晏被册封为太子,元康帝选中他的理由简单,也残酷。

梁王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兄弟,而在他那么多孩子里,闻人晏是最不得宠、也最不起眼的一个。

打从一开始,元康帝根本不情愿过继,又怎可能精挑细选一个优秀的宗室子弟?

几多人憎恶闻人晏,几多人欲其死,元康帝心知肚明,更是乐于见他们如鬣狗秃鹫撕咬,最好能斗个死去活来。

谁都以为闻人晏会死。

可他偏偏活着,活到了连元康帝都忌惮的地步。

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元康帝动动嘴皮子,就只能任人宰割的孤雏,反而长成了嗜血凶残的豺狼。

只消想想,自是悔不当初。

元康帝带着红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奏章,好半晌恢复了些许理智,“奚家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他何时对这事起了兴?”

摘星楼的一应事情,闻人晏从不曾沾手。

云真人见元康帝情绪稍缓,平心静气地说道:“或许是殿下|体悟到陛下的心意,难免紧张。”

元康帝冷哼一声,背着手在殿内踱步:“狂妄小儿,我迟早要剥了他的皮。”话虽如此,他却微微皱眉,将最近的事情一再思量。

闻人晏有时候的做派,更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,纵然是元康帝在对上他的时候,也难免有几分斟酌,免得这个疯子不顾一切坏了他的好事。

也不知道当初梁王当初到底是怎么教养儿子的,生生教出这一头不通感情,阴鸷残忍的怪物。

思索片刻,皇帝召来余忠才,如是如是,这般这般吩咐下去,这被忤逆了的气,方才消顺了几分。

只是余忠才前脚刚听命,后脚那消息便如悄然送出了城,直朝着不终山而去。

层峦叠翠的山林间,淅淅沥沥的雨势吞噬了生机,叫那暗沉的浓绿卷满枝头。藏身其中的东寒寺越发肃静,念经声终日不绝。

啪嗒,轻一声响,断枝坠落。

洞开的窗内,摆着一盆新鲜的草芽。可惜的是这盆新新被挖出来的翠雀已经被匕首削断许多花苞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。

闻人晏面无表情地盯着枝头上最后的花苞。

若是奚幼安在这,便会认出来,这是他昨日试图抢救的那种植株。只是这一株倒霉的同类,却已经被摧残得七七八八。

妒恨,本就是一种残暴的情感。

“任德秋呢?”

蓦地,伴随着最后的花苞坠下,闻人晏冰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。

卢诩微顿,轻声细语地说:“人就在门外。”

“召进来。”

任德秋胖乎乎的,未语三分笑,看起来很是和煦。他进了门来,毕恭毕敬地行了礼。

“殿下,近日尹启儒与谷玉刚都先后前往拜月观……礼部业已接到……选秀不日便要再启……”

拜月观是元康帝为云真人所修建的道观。在皇帝越发的宠幸下,神教香火不断,拜月观的来客更是络绎不绝。

自打奚斌出事后,朝中再无人反对摘星楼的建造,而今就连地基也在热火朝天中开凿,一切仿佛步上正轨。

如今选秀再开,也是某种隐喻。

只是这些都应当是隐秘心思,如今却轻易在任德秋的口中说出,仿若那些都是光天化日之行事。

蓦地,闻人晏打断了任德秋的话,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内容,另提一事:“名单呢?”

任德秋微愣,反应也是快,当即自袖中掏出一份名单,毕恭毕敬地送到闻人晏手中。

那不多不少的一叠纸里,涵盖了一个人短短的一生。

闻人晏的拇指按住肠钩,不在乎那刀刃割破皮肉,森白的牙齿擦过唇瓣,宛如撩开血口的恶兽,“庞骁,谢一宁……”他不疾不徐念着那些名,如同阎王在点着生死簿。

可真是,有许多朋友呢。

滴答,滴答——

这时节,总是间或落着雨。

“就,就在这。”

一路推着奚幼安的轮椅风驰电掣过来的修竹喘了口气,和一清一起拉住了轮椅的顶部。

追在后面的桂昌真真气了个半死,生怕这两个莽撞的小沙弥将座上的奚幼安甩飞了出去。

那是轮椅,不是马车!

怎能推那么快!

奚小郎君也真是,还陪着他俩胡闹。

下午,有两个小沙弥结伴来,为奚幼安送来先前说好的佛经。话赶话,便让奚幼安想起昨夜的梦:“一清,修竹,你们这几天,可曾看到衔蝉奴?”

两个小沙弥对视了眼,心中也有担忧。

便将轮椅当做是马车,硬是将奚幼安给推到了慧明大师原本的院子外。

只有桂昌心里焦急,却也清楚奚幼安脾气便是这样,一方面和谁都能关系好得起来,一边听衔蝉奴或许不吃不喝,又怎么都不可能放下心来。

停灵诵经的位置并不在慧明大师的院子里,所以这处居所除了一个守在这里的僧人外很是安静。

那位师兄听到奚幼安他们的来意,苦笑一声。

“衔蝉奴一直守在这里。”

他让开门口,让他们得以看到院里。

黑白相间的大团子就盘踞在树下的石桌上,在石桌下放着两个碗,看得出是准备好的食物和水。

“她不肯吃。”这位师兄显然注意到了衔蝉奴的留守,还特意为她准备了食物,“她白天会去住持的屋里待一会,其余时候都在石桌上睡觉。”

一清和修竹进了院子里,围着那黑白团子说起话来,可衔蝉奴只是换了姿势坐了起来。

若是过分靠近,狸奴就弓起身,张开嘴巴嘶哈了声,凶恶得很。

“衔蝉奴不给人碰,也不肯吃喝。”师兄的声音里有些感伤,“当初是方丈带她回来的,许是……”

许是这般聪慧的生灵,也能感觉到生命逝去。

“郎君,慢点。”

门口一声惊呼,院中几个僧人齐齐看去,就见奚幼安扶着轮椅的扶手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

追过来的桂昌吓了一跳,忙将手里攥着的拐杖递给他。

奚幼安用上拐杖,杵着地,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。

随着拐杖一杵一杵的动静,衔蝉奴圆溜溜的金黄色眼睛也跟着移动,视线落在了奚幼安的身上。

走到石桌跟前,奚幼安想了想,丢开拐杖,在桂昌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艰难蹲下来,无视了脚腕上的刺痛,朝着衔蝉奴先伸出手来。

在衔蝉奴的注视下,他的动作很慢。

狸奴谨慎地往后缩了缩脖子,又慢慢凑上前去,用鼻子认真嗅了嗅手指的味道。

衔蝉奴的小鼻子蹭过指腹,干干的,没有以往的湿润。

过了好一会,见衔蝉奴没有戒备,奚幼安才抬手摸过她的脑袋后背,一下又一下顺着她有些毛躁的毛发,直到她终于发出低低的呼噜声。

“喵呜呜……”

很低,很轻的叫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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