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【GB】朱衣宴烛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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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璃吻住他的时候,周莲泱正要提着衣摆去戏台。珠玉花冠压着他的头,使青年不能随意移动,乔璃呼出的气有些许酒味,湿暖的鼻息直往脸上扑,他还要顾着妆不要花,一时左支右绌。
一只恼人的醉猫儿。
下午同梁慧秀一行人吃了些酒,回程的冷风一吹,非但没有吹散酒意,反而使其更浓。乔璃眼睛有些迷离的看着他攥着水袖的手,一把柔韧有力的腰掩在宽大的戏服里,她便瞬间回忆起那种丰腴紧实的手感。口渴,嗓子深处稍有发干。
屋外喧嚣,屋内是沉寂的夜色,到处洒着脂粉与樟脑的气味。乔璃把双唇复又按回周莲泱的唇,仿佛那里有一口泉。手隔着水袖握住他的手,稍微一推,便将人推到妆台边。
她大半张脸隐在昏黄的灯影里,惟半抹眸光亮得吓人。他别过眼,水杏一样的眼描了红,眼尾天生微垂,勾出一种稚拙的无辜。他就含着这种天然的无辜,默默等待着。
这个吻缠绵得极慢极慢,慢到如蜗牛踱步,她仿佛要把他唇上的胭脂全部吃下去。
胭脂擦没,他的唇却不减半分殷红,唇珠被吮吸得微微肿起一点。周莲泱想挣开这醉鬼的手,却又被板住腰,她微微勾起头,避开戏服的金线白珠,枕到肩头。
“……我没醉。”乔璃的眼同星子一样,只在稍稍阖起时,才收敛几分刀锋的明利。
“你等我下戏。”周莲泱想推她的脸,落下去,又变成一种温怜的轻抚。“今日有考试,累么?不然早些睡吧。”
手腕多了一道发力,隔着水袖,也能触及她掌心热烫。乔璃抬起脸,没什么表情,双唇间吐出一个坚定的“不”。
周莲泱知道,表妹真正放松时,向来无甚表情,甚至有点凶。便不在意,终于将人从肩膀处挪走,整理衣衫,又涂一次唇脂。乔璃仍赖在窄窄的梳妆间,时不时摸摸他身上穿的贵妃戏服。
自她病好,其实已有半年光景,周莲泱还是不太习惯她行动如风的强势模样。
可其实自小时起,乔璃便长得比寻常女子快两分。他身量五尺三寸有余,她也怕只矮两寸而已,可自己已定型,表妹还有得长。调理好了,又开始同严雪辕学拳,很快他便要制不住她了。
当然他也并不真想桎梏那双血气滚烫的手。
今夜的主角推门而出。梳妆室外的戏台着实热闹,“金腰雀”唱出了名,泰春班借着名声繁盛起来,大半票友都来等这台“贵妃醉酒”。
但这热闹也是建立在一片荒凉之上。
要说她与玉关柳建立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,对方也下功夫打点人脉,把她运作进全海市最上等的上西女中;又托孟家人情,许乔璃挂靠成乡下来的远方亲戚,才抹去下九流出身的尴尬。
这样一来,她每日下学就不得不先拐去孟家在百老汇路置的房产,再周折回乍浦路。近日见她适应得当,玉关柳又预计请孟彩霞教一教她大家小姐的一应人情礼仪,女红钢琴,甚至有意让她学习马术。
做到这个份上,只要兄妹二人负责日常开销,就连乔璃也无法对玉关柳有所指摘。
乔璃不自觉抚了抚衣袖。所以这样染色清雅、料子柔细的衣服,仍是靠他出卖皮肉换得的。还要时间,仍需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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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上中天,清亮的月光压不过灯笼光带的金红。戏台周围坐满了人,严树明陪一个头发银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坐于正中央。
台上的百花亭已备齐御筵候驾,身着华服的杨贵妃苦苦等候君王赏花饮酒。谁料月色迟迟,君王已幸江妃宫。
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
见玉兔又转东升。
冰轮离海岛,乾坤分外明,
皓月当空,恰便是嫦娥离月宫——”
声音一亮,夜,月,人,乐,都一一在视野中模糊下去,变成他唱音的陪衬了。
洁白幽香的玉兰静静绽放在月光里,满头珠翠的千岁娘娘已微微醺然,碎步走一个亮相,左手翻袖,往下一卧腰肢。
琴瑟铮铮,月的清冷与花的芬芳揉进顾影自怜的唱词。缠绵低诉,这么美的花,却没有人来欣赏,那么色衰凋零时,又会是什么情景?
杨玉环不敢再想了。他又大饮一杯酒,不再以袖遮掩。掷杯,翻袖,转身,含情荡漾的眼伤感地飞一眼波,身姿旋转,腰肢极尽摧折,深深卧于地面。
杨贵妃三“卧鱼”,是极考验伶人功底的,由他做来,好似羚羊挂角,浓艳自然。柔韧的腰身,将性别轻轻抹去,只余冷夜惜花的深宫女子。
扮高力士的,演小宫女的,满座票友,台上台下,都已看痴了。只有鼓琴弦的乐师,仍在演奏。
戏台上仿佛只剩他一人,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忘情翻水袖、醉眼朦胧捋玉兰的杨贵妃身上。看他大醉,看他够花,看他以舞已酒宣泄被负情的恼恨与悲痛。沁着月光的水袖翻飞,卷起凋残的媚态与荡纵,他衔着酒杯,失态尽绽,完全卧到地面。
扮高力士的连忙也跟着下卧,接住酒杯。
杨玉环这才甩袖大笑,叫高力士退下,独自望月。
半心情痴,半心迷狂。
纬帐落了下来,一幕戏已毕,掌声叫好才姗姗来迟。泰春班是怎样的班子,大部分票友都心中有数,却越来越多人为戏而来,只为捧一次“金腰雀”。
这是周莲泱第一次正式开演《贵妃醉酒》,一气唱半个时辰,汗湿的内服绷在背上,手指仍在发抖。
花冠的流苏挡了大部分视线,他竭力在人群中探寻,一下撞进一双深黛瞳眸。
乔璃接住了他的视线,漆黑的瞳仁中翻腾着深浓晦涩的欲望,似亮出的兽牙,咬着他的眸光。周莲泱像是被火惊烫一下,抽回眼神,双颊消退几分的热烫卷土重来,更加汹汹。
收拾退场,周莲泱刚卸下压得他头痛的花冠,就看见严树明冲他招了招手。戏台后的一小块空场里,待客时向来有些肃穆的班头振声而笑,精神格外好的老者同他握了握手。
“这位是商会的宋秋荣宋老夫人,也是一位戏痴。京城海市的戏班,若是有她大驾,便证明无一不好。”自家有人争光,严树明笑得和气。
宋秋荣等几人一来一回把客套话说完,才笑道:“这位小友年纪虽轻,却看得出是真心待戏的。”
“宋老夫人谬赞。不知我能为您做什么?”
乔璃恢复记忆,周莲泱身上也产生了不小的变化。半年以来,戏艺更深,未放下的诗书钻研让那分读书人的清气温定更加明显。外在表现,便是在待人接物上也有一套温文的自然。
“哈哈,是不是谬赞,看泰春班多少戏本由你改编便可得知。听说你曾言‘学技必先学文,需揣摩字词,化入角色’。那么我问你,伶人之辈多矣,尔独擅场,何也?”
这并不是一句很陌生的话,周莲泱心神微动:“吾曹以其身为女,必并化其心为女,如男心一线犹存,则必有一线不似女,乌能争蛾眉曼瞥之宠哉。”
“不错,这是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纪昀所言戏谈。”宋秋荣沉然片刻,从怀中取一折报纸,递给周莲泱。“世人总言戏伎下九流,却不知千年诗词,戏曲传统,我华夏文化瑰宝,靠得反而是‘下九流’传续。”
“京城有一名旦,姓梅,近日专门访沪。应当是都读过书的缘故,你二人在钻研戏曲之道上竟有些相像。若有空,不妨去观摩学习。”
周莲泱展开报纸,脸上浮起一丝惊愕——自己虽然并非不爱唱戏,可原本纯粹的喜爱中,已掺杂太多不堪与脏污。
他没有想到,这么一个有大家旧族之风的老夫人,会特地过来指点,仅因看出他确实有所不足。
周莲泱心里想着事,沐浴完毕走回阁楼,身子没什么力气,进门就被女子压来搂住。他推拒一下,未果,反而被一口叼住脖颈,一下什么思虑都散了。
“表哥想什么呢?”乔璃轻轻亲他下颌,把星星点点的吻布在颈侧。
就算这么问,此刻你又真能听进去什么话吗?周莲泱清润的面容上闪过几分无奈,又习惯性地纵容:“没什么,来吧。”
一袭水红滚金的薄衾裹着他,女子床笫间才会穿的小衣,一条玉色绸带松松缠着腰肢,在腰侧结成一枚顺滑的结。周莲泱抬起脸,洗尽铅华粉黛的面孔含着一股倦怠的媚态。
他的五官与皮肤都洋溢着年青的光洁与紧致,却早早浸入一种成熟的疲倦。
疲惫也是一种美。乔璃瞧着他的脸,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描绘此刻的心情。她轻轻抚开他的长发,吻落于耳后那颗血红的小痣。
周莲泱微微颤抖,清瘦苍劲的手握住腰侧的那枚结,捻在手里,不知是想自己解开,还是诱着另一人撕开。
伴随亲吻落下的,还有一些细碎的喃喃自语。譬如她考了第一,譬如今日见了几个虚伪愚蠢的纨绔。
无论是穿越前,还是穿越后,乔璃都不是会将自己行踪汇报给什么人的性格。只是有一种奇怪的迫切——一日之长,两人只有夜晚能够相见,往往又因旁的事错过,所以想要对方知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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