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紫藤花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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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飞逝。
转眼已到了民国四十二年九月廿二,中秋。
我站在金门乌沙头的海边,手里拿着望眼镜,呆呆看着对岸的厦门和同安。
刚到台湾那些日子,我只是一度的伤心,用工作来麻醉自己,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回不了大陆。可残酷的现实,狠狠敲打着每一个从大陆撤退到台湾的人。
三年前韩战爆发,让某些人一度看到了希望。美国第七舰队进入台湾海峡、第十三航空队进驻了台湾后,国军多次派兵攻击闽浙沿海,但大多以失败告终;仅有一次南日岛占了些便宜,但也就是三天。数月前的反攻东山岛,名为完成任务成功转移,但知情人都知道国军败了且败得很惨,据说约3300多人没能回来。在朝鲜半岛,中国人民志愿军居然和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了个平手!七月份停火协定的签订,标志着抗美援朝取得伟大的胜利,不仅打破了美国不败的神话,还大大提提升了国际威望。
明白人都知道,海峡对岸早已非吴下阿蒙,再加上苏联的支持,假以时日,海空军发展起来,说不定哪天醒来,睁眼就是红旗四处飘扬。国府好些人一直想促成一个美台共同防务协定,对此我是不置可否。美国人协防,不过是为了守住岛链、不想失去这个不沉的基地而已,美国人怎么可能支持国军反攻大陆?
中国人的事情,还是自己解决为好;台湾,迟早还是要回归大陆的。
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,我自是对当下前景有些悲观。我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有机会回到大陆,估计很难,很难。
败退之后,二哥带着母亲到了美国和三哥一家团聚,大姐一家去了香港,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在台湾。我还是舍不得离开,我一直期望有一天,能跨过那窄窄的海峡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芸儿还时常会入我梦来。
那日小城最后一别,常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在我眼前一一浮现,让我颇为揪心,总觉得哪儿不对,却说不出来。我甚至想那天是不是看错了?可是那一幕一幕却是真真存在的,那人分明是我的芸儿,且不说那一家子关系亲密,那小女孩眉眼分明像芸儿,只是芸儿不敢认我!说看错了,这不是自欺欺人么?
我因此时常笑自己太傻,只要掰指一算,我来台湾都六年了,芸儿的大儿子应该上小学了吧?我还守在这台岛干嘛?还不时找机会去闽浙沿海的岛屿,特别是金门,这个离大陆最近的小岛?
我知道,我还是忘不了芸儿,不过是想离芸儿近一些罢了。
当晚中秋的酒宴,不少人很尽兴,有些人很不开心。
月色如水,静静地晒在这小小的岛上。
我和三位较为熟悉的军官,拿着小酒,寻一地小坐。
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莒光楼,还有近处一片银白空旷的海滩,听着那海浪一遍遍的冲刷,我们几个人的心情渐渐有些沉重起来。
“之秋,听说你填词甚好,何不趁这月色正好,填上一阙?”
“填词?我想想,今日中秋,海边望月,听大浪淘沙,就来《浪淘沙》吧。”
我站了起来,一杯酒下肚,不知怎的,眼里就有了芸儿的影子,在这中秋的夜晚,芸儿是否和家人一起望月呢?
我趁着酒兴,边走边吟起来:“明月照高楼,望我神州。故园无声人消瘦。且把相思寄广寒,问君知否?往事难回首,欲罢还休。寂寥银滩冷清秋。长空万里雁去也,人在天涯。”
我又是一杯酒下肚,便觉得气氛不对。回头一看,一位兀自在那默默流泪,一位呆呆的坐着,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;一位端着酒杯,却怎么也送不到口中,自顾自的说着,声音越来越大:“回不去了,回不去了!说什么毋忘在莒,一场梦啊!”把酒一口而尽,又听“啪”的一声,把酒杯砸在地上。
那位呆坐的似乎才清醒过来,满脸苦笑着说:“想不到呀,想不到呀,之秋,你也是有故事之人。”然后也跟着一杯酒下肚,踉踉跄跄走了过来,一把搂着我说:“醉了醉了,都回去睡觉,睡觉。”
月光下,他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,不对,我也是。
我回到驻地后,久久难以入眠。嗨,我也真是的。时常告诉自己不要想,可是怎么又想了呢?
我索性坐了起来,一个人看着那月亮。
那月宫里,可有嫦娥?可有玉兔?她们今晚是否也是孤寂看着人间的万家灯火?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?嫦娥会想她的后羿吗?
我忽然想起汉人所作的《古艳歌》来:茕茕白兔,东走西顾,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。我这海峡这头想着芸儿,海峡那头的芸儿会想起我么?
我不知道。芸儿还是不想我为好......
十月三日,我回到了台北。
回到宿舍后,收起门缝下的报纸和信件,居然有一封是张薇来信。
拆开一看,说是知我外出月初回来;若有空,期望能在六日前见上一面。
张薇一家也是败退后来台的。她那算是我在台北为数不多可以周末去蹭饭的地方,只是自从年前张薇父母和她弟弟去了美国后,有好些日子没去了。
说六日前见上一面?张薇这是有什么好事吗?还是她终于要嫁人了?
若是那样,这倒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。我这位“哥们”也老大不小了,有个归属自是最好。不过来台这几年,没听说啥呀?这保密工作不错嘛。
打电话去医院,电话那头张薇好开心,约我次日去她家里吃晚饭。
次日正好是周日,我特地买了一束黄玫瑰过去。
说实在的,张薇的厨艺挺不错,尤其是那川味牛肉面,可以说是我的最爱;只不过我对他们家的餐厅不太满意,虽然是改造后的日式房子,前后都有院子,环境不错,但餐厅却是榻榻米。张薇却说那是日本人学我们的,早在先秦两汉甚至更早,我们老祖宗吃饭不都是席地而坐?还有一个好处,喝多了随时可以躺下,省事多了,对此我只能是无奈。
张薇家在厦门街,离新店溪不远,附近有大陆老兵开的豆浆店,生意挺好。
到了饭点过去,张薇照例先给我来个大大拥抱,然后再把黄玫瑰接过去,边插瓶边说花儿漂亮,再把我带进了餐厅,让我稍等片刻,马上就好。
我才盘腿坐下,就注意桌上只有两副碗筷,餐桌中间花瓶插着些芒花,应该是去年十一月和她一起去阳明山时摘的。
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,晚餐就我们两个?
张薇很快的把菜端上来了。一条清蒸鱼,一碟炸河虾,一碟青炒四季豆,一个韭黄炒蛋,汤是海带排骨,酒是花雕,主食自是我最爱的川味牛肉面。
张薇笑着把酒给我满上了,然后举起杯笑着说:“之秋,走一个。”
我笑着和她碰了杯,一饮而尽。
张薇笑着往我碗里夹菜,“快尝尝,味道如何?”
“薇薇,这厨艺见长啊。”
“好吃就要多吃,今晚可要尽量消灭的,不许剩下哦。”
“可是薇薇你弄了这么多菜,就我们两个人?”
“就我们两人呀,你别看桌上好多菜,可量都不多,我是按两人的份量安排的,你别忘了,我是医生呀,不会让你吃撑的。”
“那也是,薇薇你这菜做得真好。”
“别看都是家常菜,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哦,之秋你再尝尝这个河虾,这是我新学的,味道如何?”张薇一脸的期待。
我这才注意到,她今晚一身米黄的连衣裙,还化了淡妆,灯光下甚是动人。
“味道真好。薇薇,你今晚好漂亮。我想想,上回在这蹭饭还是去年和伯父一起喝酒来着,今晚请我吃饭,你这是有什么好事吧?”
张薇眼里闪过什么,只是一下就没了。
她举起酒杯,又和我干了一杯,就把话题岔开他去。“亏你还记得,你也是好几个月没来了。你这回去金门,有啥见闻说说,听说那儿可以看见大陆?”
“那就是一个前线加兵营,天气好的时候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见厦门。”
“这么近呀?难怪你常找机会去的。”
我苦笑着回道:“最近地方连2公里都不到。没想到这窄窄的海峡,竟然是天底下最远最宽的鸿沟。”
张薇听了不由得用手摸摸眼角,动情的说:“不知要到什么时候,才能回去。不说这个了,之秋,我们喝酒,吃菜。”
晚饭后收拾完毕,我们两坐在院子里泡茶,留声机放着肖邦的钢琴曲。
“薇薇,你这茶不错呀,可是文山包种茶?”
“之秋真行呀!这个你也知道?”
“这不比你早几年来台北么?好歹也结识几位福建过来的朋友,没事一起泡茶来着,聊聊彼此的故乡,也算是一种乡愁吧。”
“乡愁?也是的。我们这些人,都有无尽的乡愁。之秋,还记得广州那个大院吗?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。”
“记得,记得。那时候我们六个男生一起玩的,记得其他还有几个女生自己一个小圈子玩,女生中唯有你一个,偏偏要和我们一起玩。”
“我也不知怎么就喜欢和你们男生一起玩。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最小,对人,之秋,有件事情挺让人纳闷的:怎么每回玩娶新娘的时候都轮到你呢?”
“还不是你哥......不好意思,薇薇,让你想起伤心事了。”
张薇用手摸了一下眼角,“没事的,之秋。都过去这么多年了;可惜当初一起起玩的,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。”
“是呀,要是没有那场战争,该有多好。我还曾好几次还梦见和他们一起玩来着,特别是抗战胜利哪几天。”
“我也是的。有时候就想,要是大家都在,该有多好。”
“可以把小时候玩的游戏再来一遍。”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什么了。
张薇听了笑着说:“你是想起过家家啦?想得美!对了之秋,和你说个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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