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女帝失忆以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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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过后,宵禁全解,一入夜来,京中就满是烟火鞭炮的声音。宫中平素严防走水,不准随意点燃明火,但过了除夕,也微微放宽规矩,允许宫人们点些小烟花解馋。
烟花的震动声隆隆地传进天牢里,沉闷似同炮火,间或使人一惊。
无论天牢中如何震动,蜷缩在一角的沐嫣都保持着同样的抱腿动作,全然不闻外界声音地动也不动。时间久了,她便似睡着了一般——可那布满血丝的、圆睁的双眼,无疑昭示着其人的清醒。
“沐嫣姑娘,吃饭了。”
天牢遵循女帝旨意,不再苛待沐嫣,每日定时定点来送饭菜。不止如此,沐嫣所在的牢间还被彻底打扫干净、架起床褥,宛如一间值勤房。
今时刚好稍过黄昏,京中烟花又燃了起来。牢中刚响一声震动,侍卫端着食盘,以为沐嫣没听清她的话,于是又将声嗓提高些:“沐嫣姑娘,吃饭了!”
沐嫣仍是一动不动。
侍卫脸上浮起无奈神色,退而求其次地将食盘放置在地上,转身出了牢门。
她望望蜡烛燃烧的刻度,算起时间。
假如半个时辰后,沐嫣还是不肯用饭,她便又得像往常一样将饭食强行给这位王女殿下灌进去。
沐嫣眼睛无神地瞪着,不知视线落点。食盘上,热气腾腾的两菜一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,令人倍感腹中空虚,但她像是也失去了嗅觉,对充斥满间的食物香气漠然不理。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烟花的震动间隙变短。
忽有轰然一声,沐嫣眨眨眼睛。
通道里响起略重的、陌生的脚步声,自远而近,渐趋清晰。
侍卫女子的行礼声一个接一个响起,脚步声在通道尽头停滞。
沐嫣微微抬头,眼神在来人身上茫然地凝固。
那人却不是姬盈,不止不是,是个拥有矫健身形的高大男子。纵使隔着栏杆、在昏暗的烛光中望去,那男子亦十分英俊,两道剑眉斜飞入鬓,眉峰凌厉如刃,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。
见沐嫣望过来,他的眼瞳微微一动,仿佛深水泛起涟漪,面上一派冷峻刚硬,如同刀削斧劈。
棱角分明的线条从他的耳际延伸至喉结,在烛火下投下深邃阴影,更衬得整张面庞如刀刻般立体分明。
沐嫣望了他一会,缩回视线,又将自己抱紧。
——不认识。
或许又是哪一位被姬盈派来审讯她的官员,只不过从女子换成了男子。
姬盈真是投了个好胎,这么多人甘愿给她卖命——沐嫣心中冷笑一下。
“听闻你在此,”那男子忽然开口说话,“我来看看你。”
沐嫣嘴唇扯动一下,眼也不抬。
男人见她毫无反应,也不见气馁,独自一人说了下去。
“鲜罗人信奉天神,以日月双神为尊,”男人低下声音,眉间皱起来,似在回忆什么,“阿斯塔纳天神在塔拉希亚的高峰之上,而在鲜罗人眼中,那也是离日月最近的地方。”
“鲜罗人崇尚日月,常常用日月给孩童取名,”男人轻咳一声,言语更加流畅,“若是生下男孩,名中多有太阳;若是女孩,则多用月亮。”
沐嫣凉凉地笑一下,眼中森冷。
“女孩出生的时候,”男人顿了顿,嗓音有些沙哑,“恰是一个夜晚。”
“那一晚的月亮不是满月。鲜罗人都说,这晚的月亮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月亮。那日的月亮弯弯,好像被人用剪子剪掉一块,留下一颗月牙挂在天幕,勾起满天星河。”
沐嫣忽然睁大眼睛。
她猛地抬起头来,双瞳紧紧地钉在男人脸上,徒劳地找寻着什么。
男人的语调有些艰涩,却还是坚持说下去。
“女孩在这样的月夜出生,神官感念女孩深受月神庇佑,给她取了与这一天的月亮同样的真名。”
“剪月,她的真名是剪月。”
男人抿唇,朝着沐嫣苦涩地笑一下。
沐嫣望着男人的笑容,眼中渗出泪水。
“彼时白蘅尚且年少,不知姑娘竟是鲜罗的剪月王女,”白蘅朝着恰到身旁的姬盈郑重一礼,又向狱中的沐嫣道,“白蘅食言,未能如约赶回村中,带姑娘回家。”
沐嫣的泪水忽然决堤,两道眼泪汹涌地淌了下来。
“后来白蘅再返村庄,那户人家已经消失不见,姑娘也不知去向,”白蘅语气愧疚地道,“白蘅未能深入调查,导致姑娘此后十几年颠沛,是白蘅之罪。”
沐嫣捂着脸哭泣出声。
姬盈同白蘅静静地站在牢外,听沐嫣哭声剧烈,直至渐停。
沐嫣哭得累了,姬盈适时叫人递了碗水进去。这次沐嫣倒不再抗拒,想也不想地接过水碗,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。
沐嫣沉默地低着眼睛,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道:“我一直在恨你。”
十五年间,从王女剪月到花魁沐嫣,沐嫣每每想起那名将她从火场中救走的少年,心中便生剧痛。
如果没有那名少年,她或许可以早早死在窒息之中,不必再在人世挣扎,不必受尽凌辱,不必以身体为生。
沐嫣每一次在万花楼的最高层上起舞,望着其下无数翻转的罗裙、窈窕的绿腰,想到的是从最高层纵身一跃,想到的是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那一日。那一日起她忽然有了生的希望,有了重生为人的幻觉,可那半吊子的救助却使她陷入更深的人间炼狱,此后更是生得混沌。
她无数次地想,如果自己能毫无知觉地死在火场之中,不必经历此后种种,何尝不是最大的幸福?
她开始怨恨,恨那个将自己救起的少年,更恨迟迟下不定决心自戕的自己。年岁蹉跎,恨意深重,如今这怨恨已成执念,终日不得解脱。
“原来那时的少年竟是大黎后来的镇西将军,战神白蘅,”沐嫣拭去残余的泪水,语气冷漠却颤抖,“让白将军看到沐嫣昔日的狼狈一面,是沐嫣的不是。”
白蘅望了姬盈一眼,深深地向沐嫣行礼:“姑娘旧日之事,白蘅不曾对外人吐露。还望姑娘能早日从往事中走出。”
沐嫣忽地崩溃道:“从往事走出!白将军莫不是说了个天大的笑话!君为大黎战神,往日不过随手救了一个小姑娘的性命,不但当日身有功德,现在还有高高在上的怜悯!我呢!我剩下什么?!家人已死,自己锒铛入狱,一身破败!可我哪怕身在狱中,也白白地欠着你救命之恩,你怎知道这条命我到底想不想要!如今沐嫣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,白将军不妨告诉我,沐嫣拿什么走出往事?!”
白蘅沉默下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僵硬挤出两字道。
沐嫣原本停下的眼泪,比刚才更凶。
朦胧的泪眼中,她转向姬盈。
“你赢了,女帝陛下,”沐嫣哑着嗓子,擦一擦颊边泪水,“国仇家恨,救命之恩,沐嫣再无抵抗余裕,陛下真不愧为大黎唯一的女帝。”
“沐嫣竟然妄图在陛下的眼皮底下玩弄手段,”她自嘲地哼笑一声,脸色惨淡,“真是相形见绌,不自量力。”
姬盈一直默不作声,此时却低着声音道:“姑娘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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